一只鸟忽然从树枝窜起，尖叫声撞破了死寂，湛华忽然打出个寒战，抬眼见前方正是扎伊尔死去的地方。

那一片地界早已寸糙不留，泥土似是刚被人刨挖过，松软土料又被重新填起，他拾了一棵树枝蹲在地上翻铲，刨松的泥土又被挖开，土坑里渐渐露出样东西，湛华屏息凝视，见挖出个稻糙扎的小人，胸口的位置被钢钉穿过，上面另附了红纸，赫然写着&ldo;玉金秋&rdo;的名号、八字，糙人里填了几只死去的蜈蚣，延出的鄂足上染着干涸血迹。

前面忽然晃过一个人，立在湛华面前将光线遮掩住，他唬得抬起头，眯着眼睛瞧见来人正是玉金秋，穿一件白绫褂子微微笑着瞧向自己。

湛华连忙站起身，强笑了朝对方寒暄：&ldo;那么晚，你怎么还在宅子里逛。

&rdo;玉金秋抿了嘴轻轻说：&ldo;我就住在附近，往日鲜有人来，近来大伙却争着朝这里涌。

&rdo;湛华瞅着泥坑里的糙人恍然道：&ldo;那一日我路过这里，见扎伊尔喃喃有声正在作法，原来是朝你下降头。

&rdo;玉金秋淡淡道：&ldo;我生性刻薄，纵是得罪了人也不足为奇。

&rdo;湛华听他此言更是惊疑，分明是那降头师下降害人，怎么又落个身死人手？

他辗转思量，心中混入一团模糊，纠结在眼前不得清明，却听玉金秋幽幽道：&ldo;世人命途早有天注，你未在局中，又何苦纠缠进来。

&rdo;湛华垂了眼默不言语，玉金秋又笑道：&ldo;有一回咱俩在园子里遇上，我将你唤进树荫里，因是瞧见你投不出囫囵的影子，便猜出你的底细。

自己分明是个死人，也不见得心存良善，怎么好管到活人头上。

&rdo;他说着这话围住湛华缓缓踱步，天上乌云消散，露出半张月亮的亮，好像个遭了劫难的少妇，晕出一层淡薄的血丝。

湛华没来由惊恐起来，不由自主撇开玉金秋，身后的道路包裹进黑夜里，仿佛永远也走不出去。

他再转过身，瞧着玉金秋带笑不笑，从胸口涌出一股毛骨悚然，眼前的人虽不似鬼，却也不像寻常活人，湛华退无可退，眼见玉金秋伸出一只手，缓缓抚到自己面上。

忽听一阵脚步声响，钟二郎不知从何处寻找过来，湛华一见他大喜过望，才发觉自己早渗出一身薄汗。

钟二郎也不顾玉金秋，扯了湛华呵呵笑道：&ldo;你半夜里跑出来玩什么，得了空真该教训一顿。

&rdo;他略一恭身，将湛华拦腰抱起来，神气活现抬脚走开。

湛华紧搂了他低声埋怨：&ldo;我腿脚又无恙，用不着你抱。

&rdo;钟二郎笑道：&ldo;你分明是鬼，却被个活人吓软了腿，若不由我抱着，这会儿怕连步子也迈不开。

&rdo;湛华羞脑得满脸通红，暗地里捶他一把，咬了嘴唇又说：&ldo;开始还未留意，刚才却闻着玉金秋身上有一股怪味。

&rdo;他反复琢磨着，却又无从形容，钟二郎想一想说道：&ldo;你一提我倒忆起来。

有一回我说你身上比往日香甜，依稀便是那个气味。

&rdo;

湛华听着这话更加迷惑，钟二郎又道：&ldo;再跟你说件有趣的。

廖漾厢颈上的怪头除去时，一团血肉滚到地面上，我特意凑过去瞧一眼，本以为该是个喷香的鬼，细细看了却只觉血腥异常，惹不出半分食欲。

后来再三思量才明白，那一颗头并非是鬼怪，有人死前被下了咒，脑袋脱离肢体寄到他身上，那人因受不了折磨才日日哭嚎，可怜早已唤不出人声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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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钟二郎道出这一番，直唬得湛华目瞪口呆，心中疑惑连接成透明的气泡，实情隔在薄膜里扭动弯曲，只差一分便能点拨澄明。

他两个回到厢房，湛华仍木愣着不动弹，钟二郎朝他屁股上拍一巴掌，他才唯唯喏喏端了热水伺候钟二洗刷歇息。

且不论湛华这一夜如何辗转反侧，到第二日，钟二郎嘱咐廖付仲替他父亲办后事，应恐他要惺惺作态猜测疑虑，又下了血本抄起桃木剑乱舞一通，信口雌黄请出各路神明佑护廖漾厢归西。

廖付仲忙命人从灵堂抬出棺木，廖漾镶早被闷得全身透蓝，龇牙咧嘴淌出一汪烂水，臭气熏天招来一群大头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