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他还靠自己的观察,得出了何弈喜欢喝甜口豆浆、不吃辣以及比起肉馅更喜欢素馅包子的结论。尽管何弈这个人极有教养,除了吃不下,通常是给喂什么就吃什么,并不会明显地表现出口味偏好,但一周的试验期过去,迟扬带给他的早餐就已经从一开始的“给都给了,吃吧”变成了“好像味道都不错,分量也正好”。虽然这人说着给他带早餐是因为自己饭卡丢了懒得补,一天里剩下两顿都要刷他的,但实际上做的显然比嘴上说的多。每次何弈在周围同学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从他手里接过早饭,还是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忍不住弯一弯眼角,感到莫名的愉悦。隐秘而得意,只有彼此知道原因的愉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人其实有相似的地方,却又不完全相似。至少他不觉得一个差生能这样坚持每天早起,除非确实有那个自律的能力。即使迟扬真的不听课、回家打游戏到半夜,连数学题都看不懂,但他身上始终有一种与身份标签格格不入的东西就像十几年前那个脏乱孤儿院里的孩子,明明浑身伤痕,却保持着最基本的整洁干净。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锐利傲气钉在他骨头里,如同狼永远不会与群犬共沉沦那样,不管表现出来的样子有多恶劣不堪,他心底里还是那个干净坚韧的少年。似乎跟自己恰好相反,又好像有所重合。何弈想着,趁早自习还没有开始,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啜热牛奶迟扬带的,昨天是豆浆,今天又换了口味。刚刚被他在心里克制地夸了夸的那位现在戴着兜帽,以一种十分放松且旁若无人的姿势趴着,已经睡着了。算了,多余夸他。何弈摇摇头,翻出昨晚没看完的课本,接着预习。这是很平平无奇的一天,月考刚刚过去,成绩一科一科的出,把一天分割成不规则的几块,在等待成绩的焦急和得知成绩的释然间更迭转换。不过何弈对此向来淡然。他不是什么绝顶聪明的,也没有真的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成绩在这所中流学校的中流班级里保持着醉酒迟扬回去跟何弈一起吃了饭,但也只吃了饭。他们下午有一场小测验,数学老师可能是实在看不下去迟扬趴在那儿明目张胆地睡,把他打发去楼下包干区做值日了十分钟能扫完的地,生生给他指派出去两个小时,也是人才。迟扬对此毫无异议,扛着那把夸张的干草扫帚就出去了。上课时间没什么闲人,操场上体育课的哨声和熙攘也隔了一幢楼,模模糊糊的听不清,迟扬一边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意思意思把落叶扫成一团,堆在路旁的草坪里,突然有点儿理解了电视里拍的那些道士僧人怎么总在扫地,这么听着簌簌的滚叶声,确实能静下心来,并且神游天外。他无所事事地神游了一会儿,一撂扫帚,坐在台阶上拿出了手机。这么坐下去不是事,但他们数学老师显然不太想放他进考场,给正在经历测验磨难的同班同学雪上加霜。他也只能开把游戏,傻子似的坐在这里,接受偶尔路过的人探寻又畏缩的打量,熬这两个小时。怎么比那帮考场上的还煎熬。何弈这时候大概正戴着眼镜,认认真真地低头答题。他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平静的人,无论情绪还是肢体行为,似乎都把控得十分精准,看书做题入神的时候不会太改变姿势,脊背依然挺得很直,最夸张的小动作也不过是屈起手指,克制地叩一叩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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