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砚知——”方砚知叹了口气,意识到这两个人是在逗自己玩,于是也泄了气性,干脆直接由他们去。他摆了摆手,示意阿飞该干嘛干嘛去,不必在称呼上纠结了:“算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也都是我,怎么样也没差。”“知道了,方砚知。”阿飞笑出一脸精明样,和沈舒年交换了个眼神,“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这大早上不在家里睡觉,怎么还特意来找我啊?”“也就你这人忘性大,被人欠了那么多银钱也能睡得着。”方砚知笑骂他的没出息,抬手接过沈舒年递过来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专门给阿飞准备的那一份还款银两。他抛起布袋,接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确认无误后满脸笑意地伸手朝阿飞递了过去。阿飞不明所以地将布袋子从方砚知手上拿过来,一边小声嘟囔着方砚知这人神神秘秘的,一边解开布袋看了一眼。他被里面的银钱晃了眼睛,赶忙放在桌上,只匆匆瞥了一眼大概,便着急忙慌地拉住方砚知的袖子,不让他转身离开。方砚知挑起一边眉毛,视线下垂落在阿飞手上动作,表情不言而喻,想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没想到阿飞着急地哼哼唧唧了几声,半天才堪堪捋清楚了自己的舌头,说出一句顺口话来:“老三,你这钱哪儿来的?”他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好像被人糊了一层粉浆般紧紧地绷着,眉头牢牢地锁在一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砚知:“你跟我说实话,前几日才见你还清赌坊债款,短短几日怎么又能拿出这些银钱来。”阿飞恨铁不成钢地捶胸顿足,生怕方砚知这人走了歪路:“老三,违背良心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做啊。”方砚知满头黑线一脸无语,倒是沈舒年在一旁没忍住笑了出来。阿飞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一会儿看向笑得愉悦的沈舒年,一会儿看向面前被自己拉住的方砚知。眼瞧着一个两个都不打算开口解释,好似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子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急得一张脸都红了大半。他紧了紧攥住方砚知袖袍的手,不然这人溜走,一副不问出真相誓不罢休的模样,甚至还有余力扭头去看沈舒年:“沈公子,你就别笑了,你快告诉我,老三这钱到底哪儿来的。”没想到话题居然到了自己身上,沈舒年也不好意思再逗弄阿飞这样一个说啥信啥的老实人。他压住唇角笑意,掀起眼皮觑了一眼方砚知,得了他的同意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阿飞,你先放开他。”阿飞仍不松手,显然不准备就这样善罢甘休,仰着脑袋一脸倔强地等着沈舒年给他进一步的解释。沈舒年走到阿飞身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紧绷着的胳膊:“阿飞,砚知这钱通过是正规渠道买卖生意得来的,他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紧张。”阿飞去瞧沈舒年脸上神色,看到他一脸纯良无害的表情,心里信了个七八分。他再度将视线落在方砚知的身上,见眼前人无奈地耸了耸肩,歪着脑袋去瞧他:“怎么,我就说你误会了吧。”“阿飞,我知道你担心我这钱来路不当,但是我方砚知保证,所有的银钱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绝对没有丝毫诓骗欺瞒之说。”方砚知顿住了声,眼神坚定地看着他,“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绝不会用违心钱来还钱的。”得到了方砚知的保证,阿飞才心有余悸地缓缓放开了抓着他袖子的手。他眼睛尖,见那块已经生了褶皱,于是欲盖弥彰地轻轻抚弄了一下布料,想要将被自己攥皱的那一小块抚平。他拍着自己胸口,仿佛劫后余生一般,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方砚知的正中胸口,一边顺气一边不忘数落方砚知道:“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吓死了。”“下次有话早点说,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我真承受不住。”方砚知被他这一下砸得后退几步,顺势捂着心口大声喊痛起来。阿飞吓了一跳,没觉得自己下手多重,可是看到方砚知这般神情,生怕自己不知轻重给人砸出毛病来。他焦急地走上前想要查看方砚知的状况,就被这人一抬手晃了下神。始作俑者不仅身体康健,还有闲情逸致和他开玩笑。方砚知奸计得逞,乐得前仰后合,拉住沈舒年的手就要朝屋外走去,不管身后的阿飞已经暴跳如雷,语气高昂快乐。“我走了啊,茶水就不必再续了。”“你就是欺负人家阿飞老实。”走远了几步,沈舒年回头去看阿飞的屋子,发现人已经走出了屋外,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吵吵嚷嚷着什么。沈舒年听得模糊,勉强分辨了个大概,转过身笑着跟方砚知打趣道:“也就只有他能被你这样祸害了,换个其他机灵点的,早就不吃你这一套了。”“噢?”闻言,方砚知扬起了一边眉毛,斜睨着沈舒年,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在雾气浅薄之中看起来蔫坏蔫坏的,“你倒是个聪明人,不也总是站在我这边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方砚知觉得自己只是简单地调侃了一句,顺带反驳沈舒年的话,但是落在沈舒年的耳朵里面,却十足的像极了调戏。方砚知计谋得逞心情愉悦,连带着看向路边的小土狗,也能从营养不良的蜡黄狗脸上硬生生地品出一分眉清目秀来。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心情好了看哪儿都舒坦,惠风和畅花草芬芳,没有注意到沈舒年这样一个温和又狡黠的人,居然会在破晓的日光里悄悄红了耳根。沈舒年低着脑袋,不让方砚知注意到他脸上神情。他偷偷觑了一眼身边的方砚知,然后飞速地收回视线,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不一样。”“哪儿不一样?”方砚知这人不喜欢听得一律装作听不见,平日里没少把人气得跳脚,此时此刻听觉却又难得的敏锐了起来。他歪着脑袋,一双修长漂亮的眼睛里面半是好奇半是戏弄地盯着沈舒年看。沈舒年没想到自己这一声自言自语居然被方砚知听到了,像被无意中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整个人顿时惊意起来,脸上更是羞红了一片。他本想好好跟方砚知掰扯掰扯其中不同,末了又觉得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方砚知这人着实可恶,如果着了他的道,定会被他拿此事来取笑。沈舒年决定干脆破罐子破摔,转移话题故作镇定地回望回去。“方砚知,有没有人和你说过。”沈舒年深吸了一口气,耳垂红润被他人为地压下去些,端得一副严肃认真的姿态,“你这个人可真的不是一般的恶劣。”听到沈舒年这样的评价,方砚知觉得有些好笑。他看出来了沈舒年的恼羞成怒,觉得这样的颜色落在他的身上倒是有一种鲜活的生动感,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方砚知乐呵几声,刚想和沈舒年仔细聊聊自己莫名其妙被扣上的一顶恶劣帽子,就见人已经撇开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了。得了,这是又把人给惹急了。方砚知敲敲额头,神色有些无奈,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却看得出来乐在其中。他一边喊着沈舒年慢点走,一边又小跑几步跟上人的步子,任劳任怨地哄着。“兔子急了居然也咬人啊。”见沈舒年不搭理自己,方砚知走到他的身前,面对着他倒着走路,“可疼死我了。”“我这是又惹咱家沈公子生气了啊。”沈舒年有心想要超过他往前走去,可是方砚知挡在他的身前,跟着他的走路倾向,把他的路挡得严严实实。他一面想直接不管方砚知,一面又时时刻刻关注着他身后情况。田间小路上双手背在身后倒着走路,也不知道这人是脑袋后面也生了一双眼睛还是怎么,竟如此放心大胆。方砚知这要是不狠狠摔上一跤,都算是他沈舒年人美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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